我的一位朋友在海外求學多年,回來以后就多了一種特色的語法——她總愛說,“這要是在國外”,或者“要是在美國”,后面往往跟著長篇大論。我們這時一般都是插不進話的,人家說的事情我們不了解,也無從辯認啊……
有一次她偶然談到,她親戚的孩子在鄉(xiāng)下被診斷出“高血鉛”。我說,哦,這個在工業(yè)區(qū)附近比較常見。她說:“主要我不是要說這個,我查了資料,在國外100微克以上的血鉛就是鉛中毒了,而那個孩子僅僅被醫(yī)院診斷為高血鉛,你說這不是雙重標準嗎,這要是在國外……”
我微笑著打斷了她,說:“恐怕那家醫(yī)院的診斷沒有錯。我們的‘鉛中毒’診斷標準就是比美國要高,美國100微克/升就是‘中毒’了,但我們不行,工業(yè)污染比較嚴重,特別是汽車廢氣、生活中接觸鉛,比如含鉛的油漆、燃料、松花蛋、爆米花等。所以,我們的‘中毒,標準比美國要高,定在200微克/升。”
她問:“那還是雙重標準啊……”
我說,先別急著下結論,這個鉛中毒還真值得說一說。鉛對于寶寶是一種神經毒物,中樞神經中鉛含量過高,會導致神經興奮性紊亂,導致認知和神經行為障礙。但這里說的鉛含量過高,是一種非常高的狀態(tài)。我們剛剛討論的100微克和200微克,嚴格地講,都不是真正的“中毒”或者“發(fā)病”狀態(tài),只是提示兒童鉛暴露——也就是接觸鉛這種毒物太多了——導致血液中的鉛含量增高。
她說:“哦,那真正中毒什么樣?”
我說100或者200微克一般都沒有任何癥狀,大多是在普查血鉛時發(fā)現,有地區(qū)報告兒童血鉛濃度超標的情況超過40%——你可以想像這些地區(qū)鉛污染多么嚴重……
她反問:“這些孩子們都中毒了嗎?”
我說:“如果你要用嚴格的出現癥狀,特別是食欲減退、腹痛、便秘、腹瀉以及注意力不集中、多動、脾氣改變攻擊性行為等癥狀出現作為中毒的標準的話,這些孩子基本上都沒有癥狀,只是高血鉛。而且經典理論認為,血鉛并不能真正反映體內鉛的蓄積量,過一段時間就會下降,但體內的蓄積可能還比較高。但不論如何,兒童高血鉛和成人那種嚴重的鉛中毒有本質的區(qū)別。所以,我學醫(yī)時很多老師們主張采用‘兒童鉛暴露’或者‘兒童高鉛血癥’這樣的病名,而不是如此容易引起人們恐慌的‘鉛中毒’。”
她似乎聽懂了,似乎還有些不明白。
我繼續(xù)解釋:“這么說吧,我們的標準是這樣的,高于200微克/升是鉛中毒,高于250是中度中毒,高于450是重度。美國和我們的標準不一樣,但是療法是相同的,低于250的通常不需要藥物排鉛治療,只需要脫離“鉛暴露”密切觀察血鉛變化。而大于250的需要藥物排鉛,大于700微克的應該到專門醫(yī)療機構使用聯合療法治療。”
她說:“這么說基本聽懂了,不管是中國的高血鉛,還是美國的輕度鉛中毒,只是說法不同,治療是相同的。”
我說:“是啊,這是問題所在。”
她說:“那我那親戚的孩子不需要藥物,還需要注意什么呢?”
我說:“我不大了解情況,但是可以給一些‘通用’的建議:一,每月查血鉛,直到低于100微克/升止;二,查找鉛污染源,脫離這些污染源。如果附近有工業(yè)區(qū),飲用水的工業(yè)污染,或者附近居住的孩子都發(fā)現有高血鉛,那么建議他們能夠想辦法移居,‘留守孩子’可考慮隨父母到打工地生活;三,多吃些高蛋白高纖維素的食物,少吃脂類肉類食物;四,不吃土制爆米花和土制松花蛋等高鉛食物,等等。”
她問:“明白了,但我聽說醫(yī)生讓孩子多喝水,我在英文資料里沒見過這種療法,這說法可靠嗎?”
我簡單問了一下情況,說:“鉛主要在骨骼內蓄積,這種蓄積可能可以長達50年。而鉛的排泄途徑很少,所以多喝水可以排除鉛的說法不專業(yè)。孩子現在不必多喝水了,他的飲水量已經是日需要量的3~4倍,長期下去可能影響腎臟的濃縮功能,甚至出現‘水中毒’。”